这时,我才意识到对于企图从农村角度述写中国人生活历程的我来说,对这块土地的了解太浮泛了 。
也是在这一刻,我突然很懊悔,在“文革”之初破“四旧”烧毁族谱时,至少应该将一代又一代祖宗的名记抄写下来,至少应该在父亲谢世之前,把他记忆里的祖辈们的生活故事(哪怕传闻)掏挖出来 。
我随之寻找村子里几位年龄最高的老者,都说不清来龙去脉,只有本门族里一位一字不识的老者,还记得他儿时看见过的我的爷爷的印象,高个子,后脑上留着刷刷(从板刷得到的比喻,剪辫子的残余)头发,谁跟外村人犯了纠葛,都请他出面说事;走路腰挺得很硬,从街道上走过去,在门口敞怀给娃喂奶的女人,都吓得转身回屋去了 。这是他关于我爷爷的全部记忆里的印象,也是我至今所能得到的唯一一个细节 。
这个细节从听到的那一刻,就异常活跃地冲撞我的情感和思维,后来就成为我的长篇小说《白鹿原》主要人物白嘉轩的一个体形表征,尽管那时候还没有这部小说的构想 。

《白鹿原》中的白嘉轩,剧照
六、“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”
几乎与此同时,中国文坛呈现出“寻根文学”的鲜活生机 。我不敢判断这股文学新潮是否受到拉美文学爆炸的启示或影响,我却很有兴趣地阅读“寻根文学”作品,尽管我没有写过一篇这个新流派的小说 。
我后来很快发现,“寻根文学”的走向是越“寻”越远,“寻”到深山老林荒蛮野人那里去了,民族文化之根肯定不在那里 。我曾在相关的座谈会上表述过我的遗憾,应该到钟楼下人群最稠密的地方去“寻”民族的根 。
我很兴奋地处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文坛里,多种流派交相辉映,有“各领风骚一半年”的妙语概括其态势 。其中有一种“文化心理结构”的创作理论,使我茅塞顿开 。
人是有心理结构的巨大差异的 。文化决定着人的心理结构的形态 。不同种族的生理体形的差异是外在的,本质的差异在不同文化影响之中形成的心理结构的差别上:同种同族同样存在着心理结构的截然差异,也是文化因素的制约 。
这样,我较为自然地从性格解析转入人物心理结构的探寻,对象就是我生活的渭河流域,这块农业文明最早呈现的土地上人的心理结构,有什么文化奥秘隐藏其中,我的兴趣和兴奋有如探幽 。
卡朋铁尔进入海地,“寻根文学”和“文化心理结构”创作理论,这三条因素差不多同时影响到我,我把这三个东西综合到一起,发现有共通的东西,促成我的一个决然行动,去西安周边的三个县查阅县志和地方党史文史资料,还有不经意间获得的大量的民间轶事和传闻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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